姜夔 扬州慢

姜夔 扬州慢〔1〕

淳熙丙申至日，余过维扬〔2〕。夜雪初霁，荠麦弥望。入其城则四顾萧条，寒水自碧，暮色渐起，戍角悲吟；余怀怆然，感慨今昔，因自度此曲。千岩老人以为有黍离之悲也。

淮左名都，竹西佳处，解鞍少驻初程。

过春风十里，尽荠麦jí mài青青。

自胡马窥江去后〔3〕，废池乔木，犹厌言兵。渐黄昏、清角吹寒，都在空城。

杜郎俊赏〔4〕，算而今、重到须惊。纵豆蔻词工，青楼梦好〔5〕，难赋深情。二十四桥仍réng在，波心荡、冷月无声。念桥边红药，年年知为谁生。

〔1〕扬州慢：姜夔自度曲，其中原委，已见这首词的小序。又名《朗州慢》。这是一首乱后感怀之作。上片写词人初到扬州的所见所感。有虚写，有实写。“淮左名都”、“竹西佳处”，主要出自词人之前对这座名城的耳闻，属虚写；“废池乔木”、“清角吹寒”，则是词人的亲见。正因有之前的耳闻，才有了当前的触目惊心。下片以昔日繁华，反衬今日之萧飒、冷落。明月应该是今昔荣枯的惟一见证者吧！而冷月无声，一个“冷”字，生出无边凄凉。逢时必发的桥边红药，是有情的吗？她年年花发，又是为谁而生呢？至此，一种旷古的幽怨，笼罩全篇。

〔2〕维扬：扬州的别称。

〔3〕胡马窥江：宋高宗建炎三年（1129）金人初犯扬州，其后绍兴三十一年（1161）再次侵犯扬州。

〔4〕杜郎：指杜牧。

〔5〕“豆蔻”二句：语本杜牧《赠别》诗“娉娉袅袅十三余，豆蔻梢头二月初”及《遣怀》诗“十年一觉扬州梦，赢得青楼薄幸名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