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前两期中,铃木良美在关于母女这个主题上提出了自己的困扰和疑问。归结起来,母亲的两个特点,促使她进入了夜世界,一个是母亲过于的 “智慧”,另一个是母亲自身行为的虚伪与矛盾。
这一期,我们来看看上野千鹤子将如何回答铃木良美的困惑。
上野千鹤子为母亲的形象提供了两种类型,
一种是铃木良美所遇到的拥有 “智慧之爱” 的母亲,她“从不放弃在言语上与人达成理解”,而且与自己的女儿“长期通过书信对话”,她受过高等教育,对自己的智识能力抱有自信且颇感自豪。即便已经结婚生子,仍然觉得自己与那些“寻常的家庭主妇”是“不一样”的。置身高学历精英云集的学术会议时,也认为自己和只会死读书的优等生型女性学者“不一样”;
另一种是她自己的所遇到的拥有 “耿直之爱” 的母亲,上野千鹤子是这样形容她的母女关系的:我的母亲去世后,我在她的匣子里发现了我从世界各地寄回的明信片。她都小心收着,没有扔掉。但明信片上的话不过是敷衍的“嘘寒问暖”罢了。我与母亲自始至终没有进行过触及各自人生态度核心的对话。
至于,这两种类型的母亲哪一种更好呢?上野千鹤子给出的答案,让我大跌眼镜。她说:孩子无法选择父母。什么样的父母对于被迫成为其子女的孩子来说都是“扰人的麻烦”。强势的父母是强势的麻烦,弱势的父母是弱势的麻烦。我通过不生孩子避免了沦为别人眼中的“麻烦”,不过我有时也觉得,这是因为我没有足够强大的自我主义(说成“生命力”也行),无法强行将别人的人生卷进我的领域。
我着实没有想到两位作者如此坦诚的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,这大概就是往复书简所带来的意想不到的效果吧。
关于铃木良美的另一个疑问,也就是她的母亲那一系列自相矛盾的令人费解的行为。
上野千鹤子一方面对这种矛盾重新进行了描述,她说:女性这种“我跟她们不一样”的意识与外表至上主义挂钩也是顺理成章。女性从小暴露在男性评价的视线中,但男人评价的并非女性的智慧,而是更简单易懂的外表。不过这种“我跟寻常的家庭主妇不一样”“我跟普通的女性学者不一样”的意识其实建立在厌女症之上。因为这种态度拒绝与那些只能成为“家庭主妇”的女性和刻苦成为学者的女性共情,也拒绝理解她们走过的人生路。
她同时针对铃木良美一直保有的 “自我决定” 理念敲了警钟。她是这样说的:没有什么比“自我决定”更能满足精英女性的强烈自负,也没有什么比这四个字更能让精英女性远离女性主义。也许你是从母亲那里继承了这种强烈的精英意识。
上野千鹤子以性产业为例,指出女性如何使用这种 “自我决定” 的方式贬低自己的受到侮辱的经历,男人又是如何巧妙的利用这一点,以 “明明是你自愿的”,来贬低(对男性不利的)女性经历,从而,为自己免责。上野千鹤子最后说到:那些男人,他们巴不得有女性将其内化。她对铃木良美说,你别绕弯子了,在担心别人之前,你应该先保护好自己的“尊严”,你没有必要忍受“对准你的利刃”。正视自己的伤痛吧。痛了就喊痛。人的尊严就从这里开始。要对自己诚实,不要欺骗自己。一个人若是不能相信和尊重自己的经历和感觉,又怎么可能相信和尊重别人的经历和感觉呢?(所以我才在上一封信里写道:自称受害者不是软弱的表现,反而是强大的证明。)
在这封信的最后一段,上野千鹤子引出了下一个主题:性爱。
今天的年轻女孩不再把男人针对她们的不当行为看作“无所谓”“可以应付过去”的小事。她们开始说“我不喜欢这样”“我忍不了”。而我和你一样,觉得她们无比耀眼。而且我也感到是自己的行动鼓舞了她们说出这些话。她们拥有了对不理想的性关系说“不”的力量,可新的问题随之而来:她们能否建立起理想的性关系呢?性爱固然麻烦,却也精彩。下一次的主题就是性爱呢。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