垂示
門庭施設,且恁麼,破二作三。
入理深談,也須是,七穿八穴。
當機敲點,擊碎金鎖玄關。
據令而行,直得掃蹤滅跡。
旦道,淆訛在什麼處?具頂門眼者,請試舉看。
舉
玄沙示眾云:“諸方老宿,盡道接物利生。(隨分開箇鋪席。隨家豐儉。)
忽遇三種病人來,作麼生接?(打草只要蛇驚。山僧直得目瞪口呿。管取倒退三千里。)
患盲者,拈鎚竪拂,他又不見。(端的瞎。是則接物利生。未必盲在。)
患聾者,語言三昧,他又不聞。(端的聾。是則接物利生。未必聾在。是那箇未聞在?)
患啞者,教伊說,又說不得。(端的啞。是則接物利生。未必啞在。是那箇未說在。)
且作麼生接?若接此人不得,佛法無靈驗。”(誠哉是言。山僧拱手歸降。已接了也。便打。)
僧請益雲門。(也要諸方共知著。)
雲門云:“汝禮拜著。”(風行草偃。咄。)
僧禮拜起。(這僧拗折拄杖子也。)
雲門以拄杖挃,僧退後。門云:“汝不是患盲。”(端的瞎。莫道這僧患盲好。)
復喚近前來,僧近前。(第二杓惡水澆。觀音來也。當時好與一喝。)
門云:“汝不是患聾。”(端的聾。莫道這僧患聾好。)
門乃云:“還會麼?”(何不與本分草料。當時好莫作聲。)
僧云:“不會。”(兩重公案。蒼天蒼天。)
門云:“汝不是患啞。”(端的啞,口吧吧地。莫道這僧啞好。)
僧於此有省。(賊過後張弓。討什麼碗?)
評唱
玄沙參到絕情塵意想,凈裸裸、赤灑灑地處,方解恁麼道。
是時諸方,列剎相望。
尋常示眾道:“諸方老宿,盡道接物利生。忽遇三種病人來時,作麼生接?患盲者,拈錘豎拂他又不見。患聾者,語言三昧他又不聞。患啞者,教他說,又說不得。且作麼生接?若接此人不得,佛法無靈驗。”
如今人著作盲聾喑啞會,卒摸索不著。
所以道,莫向句中死卻,須是會他玄沙意始得。
玄沙常以此語接人,有僧久在玄沙處,一日上堂,僧問和尚云:“三種病人話,還許學人說道理也無?”玄沙云:“許。”僧便珍重下去。沙云:“不是不是。”
這僧會得他玄沙意。
後來法眼云:“我聞地藏和尚舉這僧語,方會三種病人話。
若道這僧不會,法眼為什麼卻恁麼道?
若道他會,玄沙為什麼卻道“不是不是”?”
一日地藏道:“某甲聞,和尚有三種病人話是否?”沙云:“是。”
藏云:“珪琛現有眼耳鼻舌,和尚作麼生接?”玄沙便休去。
若會得玄沙意,豈在言句上?他會的自然殊別。
後有僧舉似雲門,門便會他意云:“汝禮拜著。”僧禮拜起,門以拄杖挃,這僧退後。門云:“汝不是患盲。”復喚近前來。僧近前。門云:“汝不是患聾。”乃云:“會麼?”僧云:“不會。”門云:“汝不是患啞。”其僧於此有省。
當時若是個漢,等他道“禮拜著”,便與掀倒禪床,豈見有許多葛藤?
且道,雲門與玄沙會處,是同是別?
他兩人會處,都只一般。
看他古人出來,作千萬種方便,意在鉤頭上。
多少苦口,只令諸人,各各明此一段事。
五祖老師云:“一人說得卻不會。一人卻會說不得。二人若來參,如何辨得他?”
若辨這兩人不得,管取為人解粘去縛不得在。
若辨得,才見入門。
便云:“我便著草鞋,向爾肚裡走幾遭了也。
猶自不省,討什麼碗?出去。”
且莫作盲聾喑啞會好。若恁麼計較,不見他意。
所以道:“眼見色如盲等,耳聞聲如聾等。”
又道:“滿眼不視色,滿耳不聞聲。文殊常觸目,觀音塞耳根。”
到這裡眼見如盲相似,耳聞如聾相似,方能與玄沙意不爭多。
諸人還識盲聾喑啞的漢子落處麼?看取雪竇頌云。
頌
盲聾瘖啞,(已在言前,三竅俱明,已做一段了也。)
杳絕機宜。(向什麼處摸索?還做計較得麼?有什麼交涉?)
天上天下,(正理自由,我也恁麼。)
堪笑堪悲。(笑箇什麼?悲箇什麼?半明半暗。)
離婁不辨正色,(瞎漢。巧匠不留蹤。端的瞎。)
師曠豈識玄絲。(聾漢。大功不立賞。端的聾。)
爭如獨坐虛窓下,(須是恁麼始得。莫向鬼窟裏作活計。一時打破漆桶。)
葉落花開,自有時。(即今什麼時節?切不得作無事會。今日也從朝至暮,明日也從朝至暮。)
復云:“還會也無?”(重說偈言。)
無孔鐵鎚。(自領出去。可惜放過。便打。)
評唱
“盲聾喑啞,杳絕機宜”,盡爾見與不見,聞與不聞,說與不說,雪竇一時與爾掃卻了也。
直得盲聾喑啞見解,機宜計較,一時杳絕,總用不著。
這個向上事,可謂真盲真聾真啞,無機無宜。
“天上天下,堪笑堪悲”,雪竇一手抬,一手搦。
且道,笑個什麼?悲個什麼?
堪笑,是啞,卻不啞,是聾,卻不聾。
堪悲,明明不盲卻盲,明明不聾卻聾。
“離婁不辨正色”,不能辨青黃赤白,正是瞎。
離婁黃帝時人,百步外能見秋毫之未,其目甚明。
黃帝遊於赤水,沈珠。令離朱尋之不見,令契詬尋之亦不得,後令象罔尋之方獲之。
故云:“象罔到時光燦爛,離婁行處浪滔天。”
這個高處一著,直是離婁之目,亦辨他正色不得。
“師曠豈識玄絲”,周時絳州晉景公之子。師曠字子野,一云,晉平公之樂大師也,善別五音六律,隔山聞蟻鬥。
時晉楚爭霸,師曠唯鼓琴,撥動風弦,知戰楚必無功。
雖然如是,雪竇道,他尚未識玄絲在。
不聾卻是聾的人。
這個高處玄音,直是師曠亦識不得。
雪竇道,我亦不作離婁,亦不作師曠,爭如獨坐虛窗下,葉落花開自有時。
若到此境界,雖然見似不見,聞似不聞,說似不說。
饑即吃飯,困即打眠,任他葉落花開。
葉落時是秋,花開時是春,各各自有時節。
雪竇與爾一時掃蕩了也。
又放一線道云:“還會也無?”
雪竇力盡神疲,只道得個“無孔鐵錘”。
這一句急著眼看方見,若擬議又蹉過。
師舉拂子云:“還見麼?”遂敲禪床一下云:“還聞麼?”下禪床云:“還說得麼?”